锤子走向终局,小众手机难破局

鞭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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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字节跳动宣布原锤子科技团队并入教育硬件团队,不再研发坚果手机、TNT显示器等其他无关产品的消息时,资深锤粉李阳怅然若失。

不久后,坚果手机官方账号也发布微博证实了这一消息,并表示未来将专注教育硬件。尽管没有正面回应,但在李阳看来,“未来不会再有新的坚果手机发布了,情怀终究败给了现实。”

坚果手机黯然谢幕的消息像燎原之火,烧向了错愕不止的锤粉。一位锤粉在微博上@罗永浩,“罗哥,坚果没了”,然后附上了一个大哭的表情。而罗永浩只是极为平静地回复道“嗯,好事。”如今,罗永浩每天照常在微博上宣传直播带货,人们似乎很难再将他与坚果手机关联起来,除了他使用的手机依旧是“坚果R1”,微博认证也依旧是“锤子科技CEO”。

李阳还记得,在锤子科技被字节跳动收购半年之后,2019年10月的一天,罗永浩在微博上吐槽坚果手机BUG与广告越来越多,系统也没有创新精神,软硬件都抄iPhone,并回复锤粉“忍一阵儿吧,我想办法买回来。”

只是他和锤粉们还没等到这一天,坚果手机便退出了历史舞台。一路磕磕绊绊,坚果手机还是没能熬过2021年的春天。

锤粉眼中的锤子:业内异类、质量问题频出

“平心而论,我觉得外界留给锤子(坚果)手机的善意并不多。”李阳向「鞭牛士」吐槽道,“在此前那个全民抄袭苹果的时代,锤子手机独树一帜,具有鲜明的辨识度和差异化,有许多让我很喜欢的设计,尤其是Smartisan OS更是充满创新性与人性化的关怀。”

Smartisan OS在2012年3月正式面世,在当时,小米MIUI和魅族Flyme都已步入扁平风时代,但罗永浩依旧十分固执地将拟物风作为Smartisan OS的设计语言,尽管设计样式惊艳,但却引发了人们疯狂地嘲讽,甚至有人吐槽,罗永浩叫嚣着做手机,其实只是做了款新的手机主题而已。

“嘲讽Smartisan OS的人基本都是没有用过的,Smartisan OS的UI界面、图标、字体、动效等等堪称一骑绝尘,看起来感觉就像手机里住了一个精灵。”李阳说道,“抛开手机不说,Smartisan OS绝对是很新颖和吸引人的。”

在一位接近锤子手机的业内人士、资深锤粉赵睿康看来,锤子手机一直是业内异类。2014年5月,第一款锤子手机T1正式推出,T1的外观设计充满艺术感,正面保留物理按键,完全重画了UI界面,以及设计了新颖的交互逻辑,赵睿康承认“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他回忆道:“在跟风苹果成性的一众机型中,T1是一部极具差异化的手机,凭借优秀的外观设计,这款产品还获得了德国IF设计金奖,此前国产手机从未获得过此项荣誉。”

赵睿康还记得,在T1发布会快要结束的时候,罗永浩在大屏幕上打出了“我不是为了输赢,我就是认真”的字样。

然而认真的罗永浩却到了近乎执拗的程度。在前锤子科技员工王新宇看来,罗永浩并不能算是一个成熟的创业者,“与赚钱相比,他更倾向于不计成本地做好一件事,甚至有时会用90%的时间,去优化1%的细节。”

这样的执拗不仅在面对产品细节时得以体现,也在锤子科技面临生死抉择时体现了出来。

2018年5月15日晚上7点30,尽管天空飘着零星小雨,但在鸟巢发布会的现场,依旧有3万多名观众冒雨赶来,几乎座无虚席,赵睿康也是其中之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短暂地介绍完新品坚果R1后,罗永浩却转而向台下的观众隆重地介绍起了TNT工作站。

原本赵睿康对坚果R1充满期待,“坚果R1可以说是史上完成度最高的坚果手机,如果只从配置和设计上来说,坚果R1不逊于当时的华为Mate20系列和小米8系列。”

然而与被认为是一款合格旗舰机型的坚果R1相比,罗永浩执拗地将大部分心思放在了TNT工作站身上,即便是在资金链已频临断裂边缘的情况下。 TNT工作站一经发布,便立即遭到了大量用户和媒体的负面评价,口碑也因此急转直下。与口碑崩塌一起出现的还有坚果R1被曝出存在质量问题,如背部摄像头不耐磨、中框和屏幕分离、实体按键塌陷等等,李阳也向「鞭牛士」表示,“目前还在使用的坚果R1,就曾因为摄像头内有污迹而修理过一次。”

“供应链保证了一家手机厂商能否快速应用最新技术,能否实现尽可能高的良品率,以及是否有足够多的产品投向市场。”赵睿康说道,“一款手机从设计到样机再到量产,都是要经过各种测试的,而坚果手机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测试就直接开卖,容易出现质量问题,而且锤子科技的代工厂和产能也是问题频出,这实际上是对手机供应链的理解不足,把控太弱。”

原本有机会帮助锤子科技延缓颓势的坚果R1,最终销量仅有几十万台。对比来看,华为Mate20系列的销量超过了1600万台,小米8系列也超过了1000万台。

锤子走向终局:资金链断裂、锤粉不想离开

鸟巢发布会之后,锤子手机的颓势进一步扩大,资金链断裂、大规模裁员等负面消息纷至沓来。随后,锤子科技又匆忙发布了坚果Pro 2S,但坚果Pro 2S的市场表现不佳,影响力更是微乎其微。

当时李阳曾想购买一台坚果Pro 2S做主力机,但被好友及时劝阻了,“坚果R1的教训还不够吗?敢买锤子手机的人还有多少?”

李阳最终没有选择购买,“坦白来说,坚果Pro 2S的推出令人感到失望,坚果Pro 2S上市后被曝出来存在各种小毛病,屏幕触控延迟、后置镜头掉漆严重等问题频出,再结合此前坚果R1的情况,想必这也劝退了很多想入手的锤粉。”他说道。

在赵睿康看来,锤子手机已经形成了恶性循环:因为对供应链把控太弱、产能不足,导致手机质量问题频出,订单持续减少,而由于没有足够多的订单,锤子科技又无法投入资金进行研发,这又使得锤子手机几代产品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设计缺陷和质量问题。

“最直接的原因还是资金链的问题。”赵睿康说道,“对于手机硬件行业而言,资金占用量极重,尤其是供应链和代工厂对资金投入要求非常高,手机硬件涉及大量的成本,如果无法及时回血就会导致整个资金链断裂,一切归零。”

事实上,无法及时回血一直是笼罩在锤子科技头上的阴云。

锤子科技共经历了6次融资,募集资金将近17亿元人民币,但这17亿元资金对于手机硬件行业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更为严重的是,锤子科技自身的造血能力极其有限。公开数据显示,从2012年至2016年,锤子科技连续处于亏损的状态:2016年9月,锤子科技投资方成都尼毕鲁科技提交的招股书显示,2015年全年亏损4.62亿元,苏宁云商2016年年度报告曝光了锤子科技2016年营收8.09亿元,净亏损4.28亿元。 2018年底,锤子科技危机全面爆发。字节跳动收购了锤子科技部分专利使用权,称将探索教育领域相关业务。

在被字节跳动收购的两年间,一共发布了两代坚果手机、TNT显示器新品以及音箱等周边产品,而这些产品基本由原锤子科技团队操刀,字节跳动除了提供资金、宣传渠道和部分周边技术之外,并没太多涉及。

2020年10月,配置与性能丝毫不输友商旗舰机型的坚果R2面世,但其市场反馈却不容乐观,甚至远不如罗永浩时代。截至目前,坚果R2在京东和淘宝上的销量不足10万台,其亏损程度之大可见一斑。相比之下,小米10系列销量则超过了800万台,而在芯片受困、产能无法提升的情况下,同一时期发布的华为Mate40系列的激活量也接近200万台。

“没有了罗永浩极具煽动性的相声式发布会,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也没有那么想买的冲动了。”李阳向「鞭牛士」表示。 赵睿康认为坚果手机被字节跳动放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个显而易见的情况是,锤子科技被字节跳动收购后,坚果手机在整个手机市场中的接受度和购买率进一步降低,而且坚果手机主要在线上销售,因此少有新品在线下流通,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坚果手机的销量,“一方面是因为失去罗永浩之后的团队对其在引领科技革命方面的蓝图缺乏理解,另一个方面是因为用户大多是罗永浩的追随者,而不是坚果手机的,仅凭坚果品牌很难再让那些用户埋单。”

李阳在坚果Pro 2S之后,就再也没有持续关注过坚果手机的动向,“坚果手机被字节跳动收购以后就不再是坚果手机了,但至少还有个心灵寄托,想着罗永浩或许还能靠直播还完债再回来,但现在连这个念想也没了,被彻底打碎了。”李阳还向「鞭牛士」透露,原本他有一个几百人的锤粉交流群,群里都是坚果手机的忠实用户,在锤子科技被字节跳动收购后不久群就解散了,解散前夕,他隐约记得有一个用户这样写道:我依然愿意为情怀埋单,但世间再无坚果。

另一位资深锤粉杨恩乾只能接受“世间再无坚果手机”的事实,“喜欢的东西突然没有了的感觉很难受,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一个替代品,我大概还是会继续使用坚果手机,直到未来哪一天这款手机再也撑不下去了再说吧。”他补充道,“尽管坚果手机只是小众手机,用户相对较少,甚至还可能有人至今不知道坚果手机,但这份情感寄托,懂的人自然懂。”

相比之下,锤粉何念早就接受了“锤子已死”的事实,如今他早已更换到苹果阵营,将苹果手机当成了生活和日程办公的主力机,只是何念仍会把一部坚果R1带在身边,“其实平时也用不着,可能只是一个念想吧。”他说,“在被字节跳动收购后,锤子就不再是那个锤子了,罗永浩离开后,锤子手机就已经没有了灵魂。”

小众手机难破局:生存空间缩小、马太效应明显

来自IDC的数据显示,2018年到2020年第三季度,中小厂商占据的市场份额从12.5%下降到了2.5%。同期,华为、小米、OPPO、vivo的市场份额从78.3%上升到88.7%,这意味着手机市场集中度进一步提高,行业马太效应愈发明显,留给小众手机厂商的生存空间则越来越小。

几乎与坚果手机被曝出资金链断裂、拖欠员工工资等负面消息同一时期,另一小众手机品牌金立也被曝出身陷重大危机,近20家供应商向法院提交了对金立破产重组的申请,紧接着,滞留香港的创始人刘立荣被踢出董事会,在金立苦苦挣扎10个月后,最终破产重组。

同样生存艰难的美图手机则与小米达成战略合作,小米负责美图手机的设计、研发、生产、商业运营、销售和推广等工作,而美图则提供美图品牌,且继续负责手机摄像头中与影像相关的算法和技术,并在全球范围内独家授权给小米。

放弃手机业务是美图不得不做的选择。美图手机曾是美图营收的支柱业务,但也是亏损最严重的业务。2017年美图手机销量为157万台,来自硬件业务的收入达到了37.4亿元,占当年总收入的83%,到了2018年,美图手机的销量仅为2017年的一半,并且带来了12亿元的巨额亏损。

“其实小众手机厂商走向倒闭或者被收购并不意外,这是智能手机市场发展的必然趋势。”赵睿康说道,“简单来说,研发费用、供应链和销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直接决定着小众手机厂商的生死。”

据「鞭牛士」结合可查数据整理得知,2020年华为的手机研发费用为1293亿元,同一时期,三星为943.8亿元,小米为100亿元,由于苹果不公开手机研发费用,其数额不得而知。对于小众手机厂商而言,虽然没有具体数字披露,但根据相关报导,手机研发费用也都在上千万美元左右。

小众手机厂商不仅在研发费用上捉襟见肘,在供应链上也存在天然劣势。

一家手机厂商对于供应链的把控能力和议价能力,很大程度上是由自身体量和销量来决定的,头部手机厂商年销量可达上亿台,而小众手机厂商的年销量只有百万级别,供应链自然会优先供给头部手机厂商。

信通院发布的2020年12月《国内手机市场运行分析报告》显示,在最近7年中,国内手机销量呈现了一个过山车式的变化,从2014年猛增到2016年的顶点,然后就开始一路下滑,在2017年、2018年、2019年和2020年,销量分别下滑12.3%、15.6%、6.2%和20.8%,2020年比2016年高点时下滑了45%。

这意味着国内手机市场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趋于饱和,需求增速放缓,也就是说,未来或很难有大的增量市场可供开拓,而手机厂商们不得不在存量市场中相互征伐,激发并抢夺用户的换机需求。处于绝对实力碾压之下,小众手机厂商的生存空间只能被进一步挤压,突出重围的机会几乎为零。

在这种零和游戏的市场环境下,让坚果手机成为历史,对于字节跳动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对于罗永浩和锤粉来说则更是。 (注:应受访者要求,赵睿康、王新宇、何念为化名,杨恩乾、李阳为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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